8月29日的曼谷，宪法法院一纸裁定，把执政刚满一年的佩通坦直接送下台。他信的身影出现在为泰党办公室，和女儿同框，却几乎没有交流。镜头扫过，父女的表情都很克制。
这场地震有一个绕不开的源头，他信那桩旧案，追溯到2015年。他在韩国接受采访，被保皇派军方指控影射王室，触碰刑法第112条和计算机犯罪法。这个112条厉害，全球罕见的严苛条款。诽谤、侮辱、威胁君主，最低3年，最高15年。过去十年，类似指控超280起，多数落在政治异见者头上。身份敏感、立场对立、媒体聚焦，这些标签把他信案放大成了国际热点。
8月22日上午，76岁的他信走出法院。结论是证据不足，无罪释放。现场有红衫军的旗帜，有人举着手机拍，有人冲他挥手致意。这天刚好是他结束流亡、回国的两周年。他停了一下，向人群点头，步子很慢，像在向过去那些明里暗里的较量道别。局面却没有消停，压力随即转到佩通坦这边。她的“通话录音门”摆上审判台，指向的是与柬埔寨前总理洪森的不当沟通。
宪法法院的地位，在泰国政局里不用多说。法官多数出自军方或保守派系统，王室和军方的态度，往往在判决里绕不开影子。历史也给了旁证。他信、英拉的政变年代，法院的裁决几乎成了推手；巴育被指违宪后，法院给出的还是恢复职位。政治是风向，司法是风筝，线在谁手里，观众心里都有数。
今年的下议院，表面看为泰党握着主动。预算案通过时，代表军方的团结党站过来给了票，执政联盟一度稳住局面。佩通坦遭到7月1日的职务暂停后，为泰党还是靠着下院多数扛住了压力，摆出一副“动我可以，政府还在”的姿态。阿努廷的走位成了变数。自豪党党首，副总理兼内政部长，风向一变就抽身，带队退出执政联盟，转身搭上人民党的车。有传闻他和巴逸早有默契，临时过渡政府的算盘都打好，只待时机。
进入8月，代理总理普坦对区域电力局、区域自来水局动刀，管理层大换血，换成清一色的自家人。信号很直接，谁反水就请靠边站。阿努廷手里的权力网络被切了一道口子。可真正的重锤落在29号下午。宪法法院7比2，认定通话录音违宪。判词一出，他信的家族政治安排等于被当场打断。更微妙的是，裁决才过9小时，佩通坦又以文化部长的身份亮相。这个位子前面就被保留，还是经王宫批准。权力在调整，舞台没撤，意味很足。
他信露面，父女同框，镜头里没有激烈情绪。一个刚脱罪，一个刚被解职。戏剧性拉满，台词却都省了。有人把这解读成对外界的提醒，家族还在，渠道还在；也有人看出王宫的留白，政治不至于走到掀桌子的那一步。泰国的权力游戏，王室、军方、政客三方拉扯了太多年，谁都想赢，也谁都不敢一下子把对方逼死。
为泰党推猜卡森上场，备胎总理候选人随时准备接棒。卡森要上位，得有人数托底。为泰党在下院只有140多席，军方的阵线此刻又松动，想靠惯性冲过去，悬。很快，为泰党把棋下到对手一侧。8月30日，宣布和老冤家人民党结盟。两个一向针尖对麦芒的队伍，凑到一块儿成了283席。条件也给足，四个月内解散议会重选，开修宪委员会，若推进顺利还可以提前解散。野心不藏着了，目标指向上院那道闸，250名上议员由军方任命，手握总理否决权，这根绳子不解开，选票常常成摆设。
军事系统的态度，外界也在琢磨。有人说看不懂，也有人从路线找答案。他信一派的基本盘在农民和底层，政策面向草根，民意厚，和曼谷权贵的冲突就摆在那。外交上，他们和中国的联系更紧。铁路、贸易、5G合作，一项一项推进。佩通坦表态多次，对华友好，联合整治跨境电诈，还点名通缉缅北军阀。这些动作，让一部分人不安。尤其是潜艇项目的那一笔。泰国政府批准把S26T潜艇的发动机从德国MTU396改成中国的CHD620，未来交付海军。看似技术选择，落地就是政治。泰国第二军区和美方走得近，训练、装备一条线。偏偏这次的军区司令又卷在录音事件里，立场摆动引发连锁反应也就不奇怪了。
谁都懂，泰国政治会再度摇晃。民选政府和保守势力拉锯十几年，一波接一波。他信家族四上四下，每一次都带着希望与失望。佩通坦的下台，更像序曲。猜卡森、巴育、阿努廷，三个人谁能坐稳，变数太多。为泰党不配合，保守派组不起阁，下院拖到没有办法，重选就是唯一出口。重选一开，老牌强人的回锅机会也就来了。巴育的名字已经被抛出来，作为执政联盟里第二顺位的总理候选人，随时可能补位。另一边，阿努廷像老狐狸，踩点换边，气味最灵。通话录音一曝光，他当即抽身，像把筹码压到新桌上，争那6个月的临时总理。交易的路线摆着，谁愿意接谁就得付资源。
父女同框是当天最有戏剧感的静默，为泰党办公室的走廊很长，记者的闪光灯一阵阵。他信进门，表情淡。佩通坦从里间出来，换了工作身份，却没换掉政治色彩。两人对视一瞬，几秒钟而已。外界想要的情绪没出现，传达的是另一种信号：人还在，牌还在，下一步看怎么出。城里的咖啡馆里，有年轻人小声议论，有出租车司机一边看车台一边摇头。有支持者守在法院门口到傍晚，有人在社交媒体列时间轴，试着把所有片段拼成一幅图。
这场博弈，还牵连到王宫。有人说泰王尴尬，也有人说只是换了打法。拉玛十世上台后，他选择直接插手军权，这条路和上一代不太一样。军方的态度突然靠近反对派，像在公开秀一把肌肉。到底是策略，还是信号，谁都不敢下定论。泰国的惯性是妥协，榔头举高，但常常落得不重。可每一次妥协，社会成本都由大众来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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